“小伟啊，潜艇维修这活儿半点马虎都来不得，咱们肩上扛着全艇战友的生命安全！”
2015年，班长杨力的这句话，让20岁的徐志伟开启了热血又挣扎的军旅生涯。
他凭毅力从青涩新兵成长为“徐神手”，屡破潜艇维修难题，却因学历屡屡错失晋升、培训机会，在现实压力下萌生退意，提交退役申请后，其档案却意外引发舰队领导震动。只是，徐志伟档案里究竟藏着什么，能让见惯风浪的舰队领导如此动容？他的退役之路，又会因此发生怎样的转折？
01
2015年9月，秋风带着一丝海腥味拂过东海之滨，20岁的徐志伟怀揣着对军营的无限憧憬与一腔热血，踏入了东海舰队某潜艇基地的大门。
彼时的他，刚刚高中毕业，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，眼神里却满是对未知军旅生活的期待与向往，仿佛早已做好准备，要在这片充满挑战的土地上挥洒青春汗水。当分配结果下来，得知自己将加入潜艇维修分队时，徐志伟既激动又忐忑。
报到那天，班长杨力——一位有着多年军旅经验、皮肤黝黑的老兵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气严肃而恳切：“小伟啊，你可得记住，潜艇维修这活儿可不是闹着玩的，半点马虎都来不得。潜艇里的每一个零件、每一根管线，都直接关系到全艇战友们的生命安全，咱们肩上扛着的，是沉甸甸的责任。”徐志伟用力点点头，目光坚定，心中暗下决心，一定要把这份关乎生命的技术学扎实，不辜负班长的嘱托。很快，徐志伟迎来了第一次下潜艇舱室的机会。
当他顺着狭窄的通道进入舱内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目眩神迷：
逼仄的空间里，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蜘蛛网般交错，各式各样的仪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灯光，复杂的机械装置相互咬合，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。
老师傅张天明耐心地带着他从前舱一步步走到后舱，每经过一个关键部位，都会停下脚步，结合实物详细讲解原理和操作要点。
走到一处巨大的设备前，张师傅指着轰鸣的柴油机组说：“小伟你看，这就是主机舱，咱们潜艇的‘心脏’就藏在这里。它要是出了半点差错，整艘潜艇就只能‘趴窝’，失去行动能力，所以维护好它是咱们的重中之重。”听着张师傅的讲解，徐志伟心中对这份工作的敬畏又多了几分，他忍不住迫不及待地问：“张师傅，您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，独立完成维修任务啊？”张师傅闻言笑了笑，拍了拍他的胳膊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，学技术得一步一个脚印来。你先从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和操作规范学起，就拿眼前这套动力系统来说，想要彻底摸透它的原理、熟练处理各类故障，没有三年的苦功夫可不行。”张师傅的话并没有让徐志伟退缩，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韧劲。
从那以后，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：
白天，他紧紧跟在师傅身边，仔细观察每一个操作步骤，认真记录师傅讲解的技术要点，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及时请教，哪怕是吃饭、训练的间隙，也会抓住机会和战友们交流维修经验；
晚上，当其他战友都休息时，他还在宿舍里借着台灯的光背诵技术手册，反复琢磨复杂的电路图。他的床头柜里，堆满了《潜艇柴油机维修手册》《电气系统故障排除指南》《液压系统原理与维护》等各类专业资料，每一本书的封皮都被磨得有些发白，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和心得，有些重点内容甚至被他翻得卷了边、破了页。同年入伍的战友韩飞，看着徐志伟每天这么拼命，心里有些不解，有时会劝他：“志伟，你说你这么较真干什么？咱们来部队当兵，不就是混个经历、锻炼两年吗？等退役了回家找个安稳工作，日子不也过得挺好？犯不着这么累自己。”徐志伟却头也不抬，依旧盯着手中的资料，语气坚定地说：“不行，我既然选择了潜艇维修这个岗位，就不能只是‘混经历’。我想在部队干出个样子来，想把这门技术学精学透，成为咱们基地里最好的潜艇维修兵。”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在日复一日的刻苦钻研下，徐志伟的技术水平突飞猛进：
入伍第二年，他就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潜艇上一些基础的维修任务，比如简单的管线更换、仪表校准等；
到了第三年，他更是凭借扎实的技术功底，成为了班里的技术骨干，班里遇到棘手的维修难题，战友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。
张师傅退役前，特意把徐志伟叫到身边，拍着他的肩膀欣慰地说：“志伟啊，你是我这么多年带过的兵里最用心、最肯钻研的一个。我这一身维修技术，能传给你这样的好苗子，我放心！”2018年夏天，基地组织潜艇例行维护，367号潜艇在检修过程中，主机突然出现了异常振动，而且振动频率越来越高，情况十分紧急。
机电长陈伟民围着主机转来转去，眉头紧锁，急得团团转：“这种故障太罕见了，我从业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。我已经联系了厂家，但厂家的技术员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到，要是等他们来，恐怕会耽误潜艇的训练任务啊！”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，徐志伟主动站了出来，对陈伟民说：“机电长，让我试试吧！我之前在资料里看到过类似的故障案例，或许能找到问题所在。”陈伟民听到这话，有些犹豫地看着徐志伟：“你？志伟，你确定吗？这可是潜艇的主机，一旦判断失误或者操作不当，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，责任太大了，你能担得起吗？”“机电长，请您相信我！我一定会仔细检查，不会出问题的。”徐志伟的语气异常坚定，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。得到陈伟民的同意后，徐志伟立刻钻进了闷热的机舱。
他先是蹲在主机旁，闭上眼睛，屏住呼吸，仔细倾听发动机运转时发出的每一个声音，试图从细微的声响中捕捉异常；
接着，他伸出手，轻轻贴在机体上，用心感受着振动的频率和幅度，一边感受一边在脑海中对照着动力系统的结构图，逐一排除可能出现的故障点。
几分钟后，他突然睁开眼睛，语气肯定地说：“找到了！问题出在第三缸的连杆轴承上，应该是轴承磨损过度，导致运转时出现异常振动。”随后，战友们按照徐志伟的判断，迅速拆解主机进行检查。
结果正如徐志伟所说，第三缸的连杆轴承已经严重磨损，滚珠上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划痕。
在场的技术人员都不禁后怕——如果再晚发现几个小时，轴承彻底损坏，很可能会导致整个发动机报废，造成的经济损失和对训练任务的影响难以估量。看着眼前的故障被成功排除，陈伟民既惊讶又佩服，忍不住问徐志伟：“志伟，你到底是怎么这么快就判断出问题所在的？我刚才听了半天，也没听出声音有什么特别的。”徐志伟笑了笑，语气平淡地解释道：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，就是听着声音不对——正常运转时，发动机的声音应该是平稳、有规律的，但刚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杂音；而且振动的频率也和平时不一样，明显更急促。再结合第三缸的爆发力不足的情况，综合判断下来，就只有连杆轴承磨损这一种可能了。”他说得云淡风轻，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。经此一役，徐志伟在舰队里彻底名声大噪。此后，无论潜艇遇到多复杂、多罕见的故障，只要徐志伟到场，总能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扎实的技术，快速找到问题根源，顺利排除故障。
时间一长，战友们都亲切地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“徐神手，每当提到他，大家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。然而，技术上的成功并没有让徐志伟的军旅生涯一路顺畅，学历带来的“门槛”，渐渐成了他心中难以逾越的坎。
2019年，和他同年入伍的韩飞，因为之前被推荐去军校学习了两年，回到基地后直接被提拔为士官。
韩飞看着自己胸前新换的士官军衔，又看了看身边依旧是义务兵身份的徐志伟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志伟，说实话，我这个士官当得有点心虚。论技术，我跟你差远了，我给你提鞋都不配。”徐志伟笑着拍了拍韩飞的肩膀，故作轻松地说：“没事，你有文化，去军校系统学习过，提拔士官是应该的。好好干，以后咱们还得互相配合呢。”
话虽如此，但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——他知道，自己差的，正是韩飞拥有的“学历”。2020年，更让徐志伟心情复杂的事情发生了。
比他晚入伍一年的战友刘光明，因为拥有大专学历，不仅顺利提了士官，还被基地推荐到指挥学院深造，未来很有希望成为一名军官。
刘光明临走前，特意找到徐志伟，兴奋地说：“志伟哥，等我从指挥学院毕业回来，就是中尉军衔了！到时候我要是在技术上有不懂的地方，还得靠你带着我干活呢！”徐志伟强压下心中的失落，脸上露出笑容，用力拍了拍刘光明的肩膀：“好小子，到了指挥学院好好学，多掌握点指挥知识，可别给咱们连队丢脸！”送走刘光明后，徐志伟独自一人走到码头边，望着远处渐渐远去的军舰，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，也吹乱了他的心绪。
他靠在栏杆上，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韩飞的士官军衔、刘光明的深造机会，再对比自己——虽然技术过硬，在战友们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，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，那道“学历”的门槛，始终横在他的面前，让他难以触及更高的发展平台。回到宿舍，徐志伟拿出手机，拨通了妻子程慧的电话。
程慧在老家县城的一家服装厂工作，两人结婚三年，因为徐志伟常年在部队，聚少离多，家里的大小事几乎都靠程慧一个人扛。
电话接通后，传来程慧略带疲惫的声音：“喂，志伟，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？”徐志伟沉默了片刻，才试探性地说：“慧慧，我最近一直在想，要不要报名考个函授大专……我觉得，学历对我在部队的发展好像挺重要的。”电话那头的程慧愣了一下，随即叹了口气，声音里满是疲惫：“志伟，不是我泼你冷水，你都快30岁了，现在才开始学函授，能跟得上吗？而且我听别人说，函授文凭在部队里认可度不高，就算你考下来了，对提干、晋升好像也没什么用。”
顿了顿，她又带着一丝委屈说：“我今天在厂里加班到11点，站了一天，腿都快断了，真的太累了……我就想你以后能稳定点，咱们一家人能经常在一起，别再折腾了。”徐志伟拿着手机，听着妻子的话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剩下沉默。
他知道，妻子说的是实话——函授文凭在部队提干时，确实不如统招学历有分量；
而且以他现在的基础，想要通过统招专升本考试，更是难如登天。
挂掉电话后，宿舍里一片寂静，徐志伟看着床头柜上那些早已翻烂的技术手册，心中充满了迷茫：
自己明明在技术上不输任何人，可为什么偏偏被一张“学历证书”困住了脚步？
未来的军旅路，又该怎么走下去？
02
2021年的春季，舰队启动了技术骨干选拔，旨在从中挑选合适人选担任班长一职。
徐志伟的技术水平在整个基地里有口皆碑，所有人都笃定，这次他必定能成功晋升。选拔结果公示那天，徐志伟满心期待地凑到公示栏前查看。
名单里清晰地列着韩飞的名字，还有刚从院校毕业归来的刘光明，唯独找不到自己的名字。“这是为什么？”徐志伟带着疑惑找到了连长朱阳。朱阳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无奈：“志伟啊，你的技术能力绝对没话说，为人品行也无可挑剔。但上级有明确规定，要担任班长及以上职务，必须具备大专及以上学历。我也想提拔你，可政策摆在这儿，我实在没办法。”“连长，我的技术明明……”徐志伟还想为自己辩解。“技术确实是立足的根本，但规定也是不能突破的硬标准。”
朱阳拍了拍徐志伟的肩膀，提议道，“要不你考虑一下，想办法提升下自己的学历？”那天夜里，徐志伟独自在码头坐到了深夜。
海风拂过脸颊，带着一股咸涩的气息，就像他此刻失落又委屈的心情。第二天，新任班长韩飞主动找到徐志伟：“志伟，虽说这次是我当了班长，但技术上还得靠你多帮忙。咱们都是老战友了，你可别往心里去。”“我没什么想法，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。”徐志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可内心的落差感却无比强烈。每次看到韩飞佩戴着班长军衔指挥工作，徐志伟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这并非出于嫉妒，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2021年年底，舰队计划选派一批骨干前往设备厂家，参加新型设备的专项培训。
这样的机会不仅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技术，还能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，徐志伟觉得，自己终于等来了新的机遇。然而，结果却和上次如出一辙。
“志伟，厂家那边明确要求，参与培训人员必须有大专及以上学历，我是真的帮不上忙。”
朱阳面露难色，“论技术，你比去参加培训的那几个人都强，可规定就是规定，我也没办法更改。”徐志伟咬了咬牙，问道：“连长，那我要是自己去考个成人大专，行不行？”“倒是可以试试，但成人教育的学历……”朱阳话说到一半，又咽了回去。徐志伟瞬间明白了连长的言外之意。
在部队里，全日制学历和成人教育学历的认可度相差甚远，后者在干部提拔时，基本不会被认可。回到宿舍，徐志伟目光落在墙上——那里贴满了他的荣誉证书：优秀士兵、技术能手、岗位标兵……满满一墙的荣誉，却没能为他换来一次晋升的机会。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：“慧慧，我在想，是不是该申请退役了。”“怎么突然这么说？出什么事了吗？”电话那头的程慧立刻紧张起来。“没出什么事，就是觉得在这里干着没什么意思。就算做得再好也没用，还不如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。”徐志伟苦笑着说道。“志伟，你别这么消极。虽然没得到晋升，但大家都认可你的技术，而且现在的工资待遇也不算差。”
程慧耐心地安慰着他，“再说了，咱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，你现在退役，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？”是啊，程慧怀孕了。这本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，可此刻却让徐志伟更加纠结。
留在部队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；退役回家，又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工作。2022年，徐志伟的人生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——他的女儿出生了。
他给女儿取名为王欣悦，希望女儿能永远拥有快乐的生活。看着襁褓中稚嫩的女儿，徐志伟的心情十分复杂。
一方面，初为人父的喜悦萦绕在心头；
另一方面，对未来的担忧也挥之不去。
以他现在的收入，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，但如果想让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，这点收入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。也是在这一年，又有三名比他晚入伍的战士，因为拥有大学学历而成功提干。
其中有个叫姚奇的，是去年刚分配到部队的大学生士兵，入伍还不到两年，就被提拔为士官，甚至还被任命为副班长。“徐师傅，以后工作上还请您多多关照。”姚奇态度客气地对徐志伟说。“师傅”这个称呼，让徐志伟心里更不是滋味。一个入伍还不到两年的新兵，就因为学历高成了自己的上级，而自己却要被对方称作“师傅”。那天晚上，徐志伟彻底失眠了。他回想起刚入伍时立下的豪言壮语，想起李师傅退休前对自己的嘱托，也想起这些年来，无数个日夜里自己刻苦钻研技术的场景。
可所有的努力、所有的付出，在一张文凭面前，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。
03
2023年初春，舰队启动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装备升级行动。
此次升级的核心装备是数艘新型潜艇，这些潜艇不仅在吨位和续航能力上有显著提升，更关键的是配备了全新一代的动力系统与高精度电子设备——
相较于老式装备，新系统的集成度、智能化程度大幅提高，背后涉及的流体力学、数字化控制等技术原理，让整体技术难度较以往翻了数倍。“这次专项技术培训至关重要！大家要清楚，眼下掌握了这些新技术，就等于握住了未来装备操作与维护的‘金钥匙’。”
在培训动员大会上，技术科科长王建军手持培训方案，语气严肃又恳切，“但受厂家名额限制，这次只能选派三人参加，希望符合条件的同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。”动员令刚下，三级军士长徐志伟便第一时间敲开了王建军办公室的门，递上了自己的报名申请。
从得知装备升级消息的那天起，他就一直在私下研究相关技术参数，这次培训对他而言，不仅是提升能力的机会，更是打破职业瓶颈的希望——他在舰队服役十二年，一手过硬的装备维修技术在基层早已传开，可始终因为学历卡在“大专”，多次错过提干和重点培训的机会，这次他下定决心，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名额。然而，结果还是和过去一样，等来的依旧是失望。“志伟，你的技术能力我心里有数，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推荐你去，可上级下发的培训通知里明确要求，参训人员必须具备本科及以上学历。”
王建军坐在办公桌后，看着徐志伟紧攥着衣角的手，语气里满是无奈，他起身拍了拍徐志伟的肩膀，“这些新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，厂家那边有硬性规定，说培训内容涉及核心技术原理，必须保证参训人员有足够的理论基础，学历这关卡得特别严，我也没办法通融。”“科长，我知道学历是硬指标，但我能保证！只要给我三个月时间，培训期间我每天多学四个小时，一定能把所有技术要点吃透，绝不会拖团队后腿！”
徐志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几乎是在哀求——他太清楚这次机会的重要性，错过了，或许就再也没有接触核心装备的可能。王建军摇了摇头，脸上满是惋惜：“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，你修过的装备比科里一半人见过的都多，可规定就是规定，我没法破例。要不这样，等培训结束后，我跟去参训的同志打个招呼，让他们把厂家给的技术资料、课件都原封不动带回来，你到时候拿去慢慢学，有不懂的也能随时问他们。”“技术资料？”
徐志伟听到这话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，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，那是常年拧螺丝、拆线路留下的痕迹，“科长，您觉得光看资料，能和在厂家车间里亲手操作设备、跟着工程师拆解部件是一回事吗？那些图纸上的参数，只有摸过实物才知道怎么落地啊。”王建军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更多安慰的话，只能看着徐志伟失落地转身离开。那次培训最终确定的三个人选，分别是本科毕业、有五年装备维护经验的姚奇，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刘光明，还有一个刚分配到科里不到半年的研究生士官张成功。
三人中，论实际操作经验，张成功是最差的——他刚从军校毕业，之前接触的大多是理论知识，连老式潜艇的核心部件都没拆过几次，但他不仅有研究生学历，所学的机械工程专业还恰好与新潜艇的动力系统对口，成了厂家指定的“优先人选”。出发去培训前，张成功特意找到徐志伟，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：“徐师傅，我知道您技术过硬，这次我去培训主要是打基础，等我回来，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，到时候还得请您多指导指导。”徐志伟看着眼前满脸诚恳的年轻人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没说一句话。
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，既羡慕张成功的机会，又替自己委屈——明明自己能更快掌握技术，却连走进培训车间的资格都没有，他不知道这样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，也不知道自己在部队还能撑多久。一个月后，培训团队如期归来，姚奇、刘光明和张成功带回了满满两大箱技术资料，还有几十G的设备操作视频。
徐志伟第一时间找他们借来了这些材料，把宿舍里的书桌收拾出来，当成了临时“学习室”。
每天训练结束后，他就关起门来研究资料，从动力系统的结构图到电子设备的调试流程，每一个细节都记在笔记本上。
很多连姚奇他们在培训时都没完全搞懂的技术难点，徐志伟凭着多年的维修经验，一看就通，甚至能在资料的空白处标注出“此处参数可优化”“实际操作时需注意散热”等细节。“志伟，你是真厉害！这些内容我们在厂家听工程师讲了好几遍都没吃透，你就看了几天资料就全懂了？”姚奇看到徐志伟的笔记本，忍不住感叹道。徐志伟合上笔记本，语气平淡：“看懂是一回事，会操作又是另一回事——我连设备都没摸过，就算懂原理，也只是纸上谈兵。”这话没过多久就应验了。
三个月后，舰队新列装的一艘潜艇在海试时突然出现动力系统故障，仪表盘显示异常，推进器转速忽高忽低。
姚奇、刘光明和张成功围着设备忙了一下午，对照着培训资料排查了所有可能的故障点，却始终找不到问题所在。
最后，舰长没办法，只能让人去叫徐志伟。徐志伟赶到潜艇舱室时，三人正蹲在地上对着图纸发愁。
他先仔细听了设备运行的声音，又查看了仪表盘的历史数据，随后对照着资料上的电路图，用万用表逐一检测线路节点。
不到一个小时，他就指着一个不起眼的传感器说：“问题在这，这个传感器的接线端子接触不良，导致信号传输中断，虽然表面上看数值正常，但实际已经影响了动力控制模块的判断。”按照徐志伟的判断，众人拆开传感器端子，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层细微的氧化层。
处理完故障后，设备重新启动，一切恢复正常。“志伟，你真是太牛了！”张成功兴奋地拍了拍徐志伟的肩膀，“我们在厂家培训了一个月，天天摸设备，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，你就研究了几天资料，一上手就解决了！”“是啊，徐师傅，当初就该让您去培训的，您要是去了，肯定能把技术学透！”刘光明也在一旁感慨道。徐志伟没接话，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工具。
他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——应该去培训的是我，论技术经验，我不比任何人差；
应该提干的是我，十二年的服役生涯，我没出过一次技术差错；
应该享受更好待遇的也是我，可这一切，都因为一张“本科文凭”，成了遥不可及的泡影。
这些话他没说出口，只是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，把所有情绪都压在了心里。那天晚上，徐志伟洗漱完后，坐在床边给妻子程慧打了个视频电话。
屏幕里，妻子刚哄完孩子睡觉，脸上带着一丝疲惫。“慧慧，我想好了，等这次服役期满，我就申请退役。”徐志伟看着妻子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。程慧愣了一下，随即皱起眉头：“志伟，你想清楚了吗？现在外面的工作不好找，而且你在部队干得好好的，马上就要晋四级军士长了，怎么突然想退役了？”“好什么好？”
徐志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，语气里满是深深的无奈，“我在这里就算晋了级，也还是个‘高级工人’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——提干要看学历，重点培训要看学历，就连评先进都要优先考虑高学历的，我再怎么努力，也迈不过文凭这道坎，我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。”“可是孩子才三岁，咱们的房贷还有十五年没还完，你要是退役了，家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块……”
程慧的声音带着担忧，她知道丈夫心里的委屈，可现实的压力让她不得不考虑这些。“我出去找工作，凭我这身技术，还怕找不到活干？”
徐志伟深吸了一口气，语气坚定了些，“就算进不了大企业，我去汽车修理厂或者机械修理厂当个师傅，至少不会有人因为我没有本科文凭就瞧不起我，至少我的技术能说了算。”程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，屏幕里能看到她轻轻擦了擦眼角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重新开口，声音温柔却有力量：“志伟，不管你怎么决定，我都支持你。钱少点没关系，工作累点也没关系，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，有困难咱们一起扛，总能熬过去的。”挂了电话，徐志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，坐在床边久久没有说话。
窗外是深沉的夜色，没有一点星光，就像他此刻的心情，沉重又迷茫，看不到一丝光亮。
04
2023年11月的一天，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吹进舰艇连队的办公室，徐志伟深吸一口气，将一份早已准备妥当的退役申请郑重地递到了连长朱阳的手中。
这是他思虑了无数个夜晚后，终于下定决心做出的选择。“志伟，你是真的已经想清楚了吗？”
连长朱阳接过申请书，手指在纸面边缘轻轻摩挲着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，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，“以你在舰艇维修领域的技术水平，在咱们整个连队都是数一数二的，完全有资格申请转为技术军士。要是转成了，不仅军衔能提升，各项待遇也会比现在好上很多，这对你往后的发展大有裨益啊。”徐志伟缓缓摇了摇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：“连长，您也知道，技术军士的晋升之路也受学历限制。我这学历摆在这儿，就算技术再好，想要往上走一步也难如登天。这件事我已经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很久，真的想得很清楚了。”朱阳看着徐志伟坚定的眼神，沉默片刻后问道：“那你离开部队之后，打算去做些什么呢？”“我打算先回趟老家，看看当地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。如果老家那边不好找，我就去沿海城市的修理厂试试，毕竟我这么多年一直和机械打交道，干修理这行也算是得心应手。”
徐志伟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，但朱阳作为和他相处多年的领导，却清晰地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动摇的坚决。朱阳重重地叹了口气，语气中满是惋惜：“志伟啊，说实话，像你这样的技术骨干要是离开了部队，对咱们舰队来说，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损失。我也知道你在部队这些年不容易，可规定就是规定，我一个小小的连长，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。”“连长，您已经很照顾我了，在工作上给了我很多机会，生活上也时常关心我，我心里都记着呢。”
徐志伟站起身，微微欠了欠身，“我对部队没有任何怨言，只是觉得以我目前的情况，确实不适合在部队继续发展下去了，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，不如趁早出去寻找新的出路。”徐志伟的退役申请很快就按照流程上报到了营部。
营长孙洪瑞得知这个消息后，立刻专门安排了时间，把徐志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谈话。“小伟，我听说你提交了退役申请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孙洪瑞没有绕圈子，开门见山地问道，眼神中满是疑惑。“是的，营长，我确实提交了退役申请。”徐志伟坦诚地回答。“那你告诉我，是不是因为待遇方面的问题？要是待遇让你不满意，你跟我说，我可以向上级反映情况，为你申请提高津贴，咱们有问题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，没必要非要走退役这条路啊。”
孙洪瑞急忙说道，他实在不想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技术人才。徐志伟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，摇了摇头说：“营长，真不是钱的问题。我在部队这么多年，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，要是单纯为了钱，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提退役。主要是我觉得自己在部队已经没有发展前途了，继续待在这里，也只是在原地打转。”“怎么会没有前途呢？你的技术那么好，咱们舰队的很多设备，只有你能最快找出问题所在并修好，将来肯定有很大的用武之地，说不定还能为部队立下大功呢。”孙洪瑞不解地说道。“营长，您说的用武之地，难道就是让我一辈子都当一名维修工吗？”
徐志伟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，他看着孙洪瑞，眼眶微微泛红，“这些年，我看着一个个比我晚进部队的人，凭借着高学历，一步步得到提升，而我却因为学历不够，只能一直停留在原地，连晋升的资格都没有。这种看着别人不断进步，自己却只能在原地踏步的感觉，您能理解吗？”孙洪瑞听到这话，瞬间陷入了沉默。
作为一名在部队服役多年的军官，他比谁都清楚学历在军队晋升体系中的重要性，也完全能体会到徐志伟心中的委屈和不甘。
可是，军队的制度摆在那里，不是他一个营就能轻易改变的，面对这种情况，他也感到无能为力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孙洪瑞才开口说道：“小伟，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？退役可不是小事，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前途，别这么快做决定，多给自己一些时间，或许你会改变想法呢？”“营长，谢谢您的关心，但是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了，从年初开始，我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，现在这个决定，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，不会再改变了。”徐志伟再次站起身，语气坚定地说道。就这样，徐志伟的退役申请继续往上上报，最终到了团部。
团政委赵国强在得知徐志伟要退役的消息后，十分重视，亲自把徐志伟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，想要了解他的想法。“小伟，我听说你提交了退役申请？你可是咱们团里响当当的技术尖兵啊，舰队里很多复杂的设备故障，都是你带头解决的，怎么能说走就走呢？”
赵政委的态度十分和蔼，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，就像一位亲切的长辈在和晚辈谈心。“政委，我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，也明白自己在部队里的价值，但是我真的已经决定要退役了。”徐志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。“是不是因为提干的事情？”
赵政委直接点出了关键问题，他早就听说了徐志伟因为学历问题在提干上遇到了阻碍，“我知道你心里对这件事有想法，换做是谁，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委屈，这个我完全能理解。”“政委，不瞒您说，我决定退役，确实和提干这件事有关。”
徐志伟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，坦诚地说道，“我在部队服役这些年，自认为工作一直很努力，对待每一项任务都尽心尽力，技术水平也得到了战友们和领导们的认可。可就是因为学历不够，始终没办法获得提干的机会，一直停留在现在的岗位上。我不是贪图名利，也不是想当多大的官，就是觉得心里特别憋屈，这么多年的付出，好像因为一张学历证书，就全都被否定了。”“憋屈？”赵政委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眼神中满是理解。“对，就是憋屈。”
徐志伟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，声音也提高了几分，“我看着身边一个个技术不如我的人，就因为有高学历，都顺利得到了提升，走上了更高的岗位，而我却只能在下面看着他们一步步前进，自己却始终没有机会。政委，您说我心里能好受吗？这种明明有能力，却因为学历被限制住发展的感觉，真的太难受了。”赵政委轻轻点了点头，语气诚恳地说：“小伟，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。但是你也要明白，部队是一个纪律严明、制度完善的集体，制度就是制度，一旦制定下来，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严格遵守，不能因为个人情况就随意更改。而且，部队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过硬的人才，还需要具备良好管理能力、较高文化素养和综合素养的人才，这样才能更好地适应现代化军队的发展需求。”“政委，我承认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，这是我的短板。但是，我的管理能力不见得就比那些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差啊。”
徐志伟据理力争，想要为自己争取机会，“这些年来，团里新来的新兵，很多都是我带着他们熟悉设备、学习维修技术的；舰队里遇到的很多棘手的技术难题，也都是我带领着维修小组一起攻克的。这些实际的工作经历，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能力吗？”“能，当然能说明问题，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，这一点毋庸置疑。但是...”
赵政委还想再劝说几句，却被徐志伟打断了。“但是这些都抵不过一张文凭，对吗？”徐志伟看着赵政委，眼神中满是失望。赵政委张了张嘴，却没能说出话来，只能陷入沉默。过了很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小伟，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可能都听不进去。这样吧，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。在这一个月里，你再好好想想，权衡一下利弊。如果一个月之后，你还是坚持要退役，那我就签字同意你的申请。”
05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。在这期间，很多和徐志伟关系要好的战友，都纷纷来找他，想要劝说他改变主意，继续留在部队。老班长杨力是第一个找到徐志伟的，他拍着徐志伟的肩膀，语气中满是不舍：“志伟啊，你可不能走啊！你要是走了，咱们维修班可就少了主心骨了。以后舰艇上的设备再出什么复杂的故障，我们找谁去啊？没有你在，我们心里都没底。”年轻的战士姚奇也跑来劝他：“志伟哥，你的技术那么厉害，在咱们部队里可是数一数二的，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外面，你都能发光发热。部队的待遇也在不断提高，留在部队多好啊，何必非要离开呢？”甚至连平时最腼腆的新兵张成功，也红着眼眶，几乎是哀求着说：“徐师傅，求您别走好不好？我们这些新兵的技术，都是您一点点教出来的，您要是走了，我们遇到问题都不知道该问谁，真的没法继续干下去了。”面对战友们真诚的挽留，徐志伟的心里也很不好受。
他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，和战友们朝夕相处，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，怎么会舍得离开呢？
可是，一想到自己因为学历问题，在部队看不到任何发展前途，他就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。徐志伟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战友们，语气诚恳地说：“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挽留，我真的很感动。但是，我已经做出了决定，不会再改变了。我走了以后，大家要相互帮助，遇到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，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，肯定会尽力帮助大家。”一个月的期限到了，徐志伟再次来到了团政委赵国强的办公室。“政委，这一个月我又仔细想了想，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，还是希望能批准我的退役申请。”
徐志伟看着赵政委，语气坚定地说道。赵政委看着徐志伟，深深地叹了口气，脸上满是惋惜：“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，我也不再勉强你了。不过，我会把你的情况详细上报到舰队，让舰队的领导们也知道，我们团失去了一个多么优秀的技术人才。”“政委，您太客气了，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工作，算不上什么优秀人才。”
徐志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“不，这不是客气，是实话。你的技术和工作态度，在咱们团里都是有口皆碑的，失去你，确实是部队的损失。”
赵政委一边说着，一边拿起笔，在徐志伟的退役申请书上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，然后将申请书递给徐志伟，
“小伟，虽然你这次要离开部队了，但是我希望你记住，部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。如果将来有一天，条件允许了，或者你改变了想法，欢迎你随时回来。”徐志伟的退役申请签完字后，继续按照流程往上上报。
按照部队正常的审批流程，这份申请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批准。
然而，让徐志伟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份看似普通的退役申请，在送到舰队之后，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轩然大波。三天前，徐志伟接到了舰队工作人员的通知，说舰队需要对他的退役申请进行进一步审核，让他耐心等待审批结果。
当时，徐志伟并没有多想，只以为这是正常的审批程序，也就没有放在心上。可现在看来，事情似乎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。这天下午，徐志伟接到通知，让他去舰队政委的办公室。
当他走进办公室时，看到政委正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份红色封面的文件，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红头文件。
政委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，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。
徐志伟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，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，他隐约觉得，接下来的这场谈话，将会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。当徐志伟从政委手中接过那份红头文件时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，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手心在不断冒汗。
政委的表情异常凝重，他看着徐志伟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小伟，你知道吗？在你递交退役申请的当天晚上，舰队的领导们就得知了这个消息，连夜调取了你的全部档案进行查阅。”徐志伟听到这话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，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三天前的一幕——那天晚上，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里，做了一件连妻子都不知道的秘密事情。
当时，办公室里静得可怕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他小心翼翼地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东西，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，仔细地端详着，那一刻，他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“政委，我...我...”徐志伟张了张嘴，想要解释些什么，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，根本说不出话来。“你以为你做的事情，真的没有人知道吗？”
政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，“当我们在你的档案里看到你留下的那个东西时，在场的所有领导都震惊了。舰队舰长当时就忍不住拍了桌子，连一向沉稳的参谋长，眼眶都红了。”徐志伟听完政委的话，双腿一软，身体晃了晃，几乎要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。
他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自己当初那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，竟然会在舰队引起如此巨大的震动，甚至让舰队的领导们都如此重视...
06
政委见状，连忙上前一步，伸手扶住徐志伟的胳膊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：“你先稳住，别慌。坐下说，咱们把事情慢慢说清楚。”徐志伟在椅子上坐下，双手依旧止不住地颤抖，他低着头，不敢去看政委的眼睛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天前那个夜晚的画面——
那天晚上，他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份维修记录，看着办公室里熟悉的设备图纸、墙上挂着的舰队荣誉锦旗，心里满是不舍。
他知道自己提交退役申请后，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待了十二年的地方，离开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和熟悉的装备。
突然，他想起抽屉里还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，那是他从入伍第二年开始，每天记录维修心得、故障案例的“技术手札”。这些年来，不管是处理主机舱的紧急故障，还是排查管线里的细微问题，只要遇到值得总结的技术要点，他都会第一时间记在本子上。
里面不仅有详细的故障现象描述、排查步骤，还有他根据经验总结的“快速定位法”“应急处理技巧”，甚至还画了很多手绘的结构图，标注出容易被忽略的故障点。
他原本打算把这本手札留给维修班的战友，可提交退役申请后，他又犹豫了——这本手札里的内容，凝聚了他十二年的心血，是他对潜艇维修技术最直观的理解，他担心自己走后，手札会被随意存放，那些宝贵的经验无法真正传承下去。那天晚上，他思来想去，最终还是打开了办公室的保险柜——那是存放重要技术档案的地方，他之前因为工作需要，有保险柜的临时权限。
他把那本手札小心翼翼地放进档案袋，贴上标签，写上“潜艇维修技术经验总结（徐志伟）——致后续技术骨干”，然后放进了保险柜的最深处，想着等自己离开后，总会有细心的战友发现这份档案，让这些经验继续发挥作用。
他以为这件事做得隐秘，却没想到，舰队领导在查阅他的档案时，竟然发现了这份特殊的“档案”。“政委，我...我只是想把自己这些年的维修经验留下来，没别的意思，不是故意违反规定动保险柜的...”徐志伟的声音带着哭腔，紧张得手心全是汗。政委看着他慌乱的样子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从桌上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——
正是徐志伟的那本手札，封皮上还能看到他当年用钢笔写的名字，字迹已经有些褪色。
“你以为我们是来追究你动保险柜的责任？小伟，你错了。当我们打开这个档案袋，看到这本手札的时候，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怪你。舰长翻到你记录2018年367号潜艇主机故障的那一页，指着你写的‘听声辨位要结合振动频率，第三缸连杆轴承磨损会伴随高频杂音’，跟我们说‘这样的经验，比任何一本教科书都珍贵’。”徐志伟猛地抬起头，眼里满是惊讶，他看着政委手中的手札，眼眶瞬间红了。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，记录的不仅是技术，更是他十二年的青春和热爱——有他刚入伍时跟着张师傅学习的懵懂，有第一次独立排除故障的激动，也有面对学历门槛时的失落。“你知道吗？舰队领导连夜开会，就是为了你的事情。”政委将手札轻轻放在徐志伟面前，语气郑重，“一方面，我们为失去你这样的技术骨干感到惋惜；另一方面，大家也在反思，为什么我们的制度会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看不到希望，非要选择离开。参谋长说，部队需要高学历人才，但更需要像你这样扎根基层、把技术刻进骨子里的‘实干家’。如果因为一张文凭，就让这样的人才流失，那是我们制度的失职。”徐志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，顺着脸颊滑落。这些年的委屈、不甘，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回应。
他一直以为，自己的努力和经验，在文凭面前不值一提，却没想到，这些东西竟然被舰队领导如此看重。“经过连夜讨论，舰队决定给你两个选择。”政委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，眼神里满是期待，“第一个选择，舰队会特批你参加今年的军队成人本科教育，而且会安排院校的专业老师一对一辅导，学费由部队承担。等你拿到本科学历后，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提干申请，同时任命你为潜艇维修技术培训组组长，负责新兵和技术骨干的实操培训，把你的经验传承下去。”徐志伟的心脏猛地一跳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提干、培训组长，这些都是他曾经不敢奢望的机会，现在竟然真的摆在了面前。“第二个选择，如果你还是坚持要退役，舰队会给你出具‘特级技术骨干’推荐信，推荐你到海军装备研究院下属的维修中心工作，待遇按照中级工程师标准，而且可以解决你家属的随军安置问题，让你们一家人团聚。”政委继续说道，“不管你选哪个，舰队都希望你能继续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，不要让这身技术埋没了。”徐志伟看着面前的手札，又想起女儿欣悦稚嫩的笑脸、妻子程慧疲惫却温柔的眼神，还有战友们挽留他时真诚的表情，心里的迷茫和犹豫渐渐消散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站起身，对着政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，声音哽咽却坚定：“政委，我选择留下！我想把自己的经验教给更多的人，想继续为舰队的潜艇保驾护航！”政委看着他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，也站起身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好！这才是我们认识的‘徐神手’！你放心，后续的学习和工作安排，舰队会尽快落实。你的手札，我们已经安排人进行整理和电子化，以后会作为咱们舰队潜艇维修的‘实操教材’，让更多的技术兵受益。”走出政委办公室时，徐志伟抬头望向远处的码头，阳光洒在海面上，波光粼粼。海风拂过脸颊，不再带着咸涩的委屈，而是充满了希望的温暖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，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妻子程慧打个电话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。电话接通后，程慧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疲惫，却充满了关切：“志伟，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？是不是退役申请有结果了？”“慧慧，我不退役了！”徐志伟的声音里满是激动，“舰队给我安排了本科学习，还让我当技术培训组长，以后我不仅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，还能把经验教给更多人。而且，等我稳定下来，部队还能帮咱们解决随军的问题，咱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！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随后传来程慧带着哭腔的笑声：“真的吗？志伟，太好了！我就知道，你的努力不会白费的！欣悦要是知道爸爸不离开了，肯定会很开心的。”挂了电话，徐志伟回到宿舍，看着墙上的荣誉证书，又拿起那本手札，心里充满了干劲。
他知道，留下来只是一个新的开始，未来的路还需要继续努力——既要攻克本科学习的难关，也要把自己的经验好好总结，教给更多的新兵。2024年初，徐志伟正式成为潜艇维修技术培训组组长。
第一次给新兵上课的时候，他没有先讲复杂的理论知识，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札，翻到第一页，指着上面的字迹说：“我刚入伍的时候，跟你们一样，看着满舱的管线和设备，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。但我知道，技术不是靠文凭堆出来的，而是靠一次次跟着师傅学习、一次次亲手操作、一次次总结经验练出来的。今天我教给你们的，不仅是维修技术，更是一种态度——对装备负责、对战友生命负责的态度。”课堂上的新兵们都认真地听着，眼神里满是敬佩。
其中有个叫林小宇的新兵，和徐志伟一样，也是高中毕业入伍，对技术充满热情却也担心学历问题。
课后，林小宇找到徐志伟，有些犹豫地问：“徐组长，我没有大学学历，以后在部队是不是也很难有发展啊？”徐志伟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我以前也跟你一样，觉得学历是一道坎。但你要记住，学历只是一块敲门砖，真正能让你站稳脚跟的，是你的技术和态度。部队现在也在改革，越来越重视实干型人才。你只要肯学、肯钻，把技术练扎实，以后肯定会有属于自己的机会。”
07在徐志伟的带领下，培训组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。
他结合自己的手札和实际案例，编写了《潜艇维修实操指南》，里面不仅有详细的步骤图解，还有“常见故障快速排查表”“应急处理流程图”，让新兵们能更快地掌握维修技巧。
很多之前对技术一窍不通的新兵，在他的指导下，短短半年就能独立处理基础的维修任务。与此同时，徐志伟也开始了本科学习。
白天要给新兵上课、处理潜艇的维修任务，晚上还要熬夜学习专业知识。
有时候遇到难懂的理论知识，他就会主动联系院校的辅导老师，或者向姚奇、张成功这些高学历的战友请教。
姚奇看着他这么努力，忍不住说：“志伟哥，你现在又要工作又要学习，太辛苦了，要不要跟部队申请减少点工作量？”徐志伟却摇了摇头，语气坚定：“不辛苦。以前我总觉得学历是我的短板，现在有机会弥补，我得抓紧时间。而且，学习理论知识也能帮我更好地理解新装备的原理，对培训工作也有好处。”就这样，徐志伟在工作和学习中不断成长。
2024年夏天，舰队新列装的一艘潜艇在远海训练时，突然出现电子导航系统故障，无法准确定位。当时情况紧急，潜艇只能暂时在海域漂泊，要是不能尽快排除故障，不仅会影响训练任务，还可能遇到危险。接到消息后，徐志伟立刻带着培训组的骨干赶到潜艇上。
他先对照着导航系统的电路图，逐一排查线路，又结合自己学习的电子技术理论，分析故障原因。
经过两个小时的紧张排查，他终于发现，是导航系统的核心芯片因为高温出现了轻微损坏，导致信号传输中断。“大家注意，更换芯片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静电措施，而且要精准对接线路，不能有半点差错。”
徐志伟一边指导战友们操作，一边密切关注着每一个步骤。最终，在他的带领下，故障成功排除，潜艇恢复了正常导航。这次事件后，徐志伟的技术和能力再次得到了舰队上下的认可。
2025年初，他顺利拿到了军队成人本科学历，舰队也按照之前的承诺，启动了他的提干申请。
同年5月，提干申请获批，徐志伟被正式任命为潜艇维修连副连长，军衔晋升为上尉。当他穿着崭新的上尉军装，站在全连官兵面前时，心里充满了自豪。
他看着台下熟悉的战友，看着那些在他指导下成长起来的新兵，想起了十二年前刚入伍时的自己——那个带着青涩和憧憬的少年，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军官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。仪式结束后，老班长杨力拍着他的肩膀，笑得合不拢嘴：“志伟，好样的！我就知道，你肯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！”韩飞和刘光明也围了过来，语气里满是敬佩：“志伟，不，现在该叫你徐副连长了！以后咱们还得跟着你好好干，多学技术！”徐志伟笑着说：“咱们都是战友，以后还要一起努力，把咱们的潜艇维修工作做得更好，为舰队的发展多做贡献！”晚上，徐志伟给妻子程慧打了视频电话，女儿欣悦兴奋地凑到屏幕前，挥舞着小手：“爸爸，你穿军装好帅！妈妈说你现在是军官了，以后是不是就能经常回家看我了？”徐志伟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，心里满是温暖：“是啊，欣悦。等爸爸这边的工作稳定下来，就把你和妈妈接到部队来，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。”挂了电话，徐志伟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的星空和远处的潜艇码头。
海风依旧吹拂着，但此刻的他，心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和委屈，只有坚定和希望。
他知道，自己的军旅路还很长，未来还会遇到新的挑战，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——
带着自己的技术和经验，带着对部队的热爱，继续在这片东海之滨，为潜艇事业破浪前行，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。而那本凝聚了他十二年心血的手札，也被陈列在舰队的荣誉室里，旁边贴着一张纸条：“技术无界，实干为魂——献给每一位扎根基层的军工守护者。”
它不仅是徐志伟个人成长的见证，更成为了舰队传承技术、激励后人的精神象征，提醒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：真正的价值，从不被文凭定义，只被实干和热爱照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