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杭州的版图向西延伸,深入连绵的天目山脉腹地,一个大胆的设想,正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
这个设想,关乎一条名叫“分水江”的河流,也关乎一片土地的未来。有人说,如果能在这里复制新安江水电站的奇迹,一座“第二千岛湖”的诞生,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。
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工程,被一些人赋予了一个诗意的名字——“天目湖工程”。
一池碧水,能否唤醒沉睡的群山?
在支持者的构想里,这远不止是一个水利项目。
它是一支画笔,将彻底重绘杭州西部的地理与经济格局。那些如今还略显偏僻的山谷,那些在地图上略显寂寞的乡镇——临安的昌化、湍口、於潜,桐庐北部的分水——都将被这一池碧波串联、激活。
一个全新的文旅生态宝库,将从沉睡中苏醒。
更深远的意义,在于水。一座巨大的清洁水库,被誉为拥有“华东第一”的潜力水质,在水资源日益珍贵的今天,这无异于为一座城市的未来储备了最核心的战略资本。这被看作是一场着眼于未来的“百年大计”。
美好的愿景与冰冷的现实
然而,梦想的翅膀,总会撞上现实的坚壁。
反对的声音冷静而尖锐。他们认为,这一切恐怕只能停留在图纸上。要造就一个“千岛湖”量级的湖泊,大坝的高度必须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,而这意味着——大面积的淹没。
一个最无法回避的难题,如同一道冰冷的铁律横亘在眼前:刚刚全线贯通的临金高速。这条崭新的交通大动脉,将有相当一部分路段,被未来的湖水吞没。
为了一个尚在设想中的湖,去改造一条已经建成的国家级高速公路?这笔账,怎么算都显得过于沉重。
批评者直言,除非浙江真的到了水资源极度匮乏的关头,否则,启动这样一个工程的可能性,微乎其微。
一场关于“值得与否”的豪赌
面对现实的阻力,支持者们没有退缩。
他们承认,代价是巨大的,比如那十几公里的高速改线,成本不菲。但他们想引导人们换一个时间维度去思考问题。
一个如此宏大的工程,从论证到完工,是一个以“十年”为单位的漫长过程。在这段足够长的时间里,有充足的机会去进行科学的规划与调整。
这本质上是一场博弈,一场关于短期成本与长期效益的豪赌。
如果严谨的科学评估最终能证明,这座“天目湖”未来所能释放的经济红利与社会价值,远远超过前期的所有投入,那么今天的代价,就是“值得的”。
在他们看来,被淹没的土地,多是河滩和山坡,高价值的耕地占比并不高。关键在于,我们敢不敢为更长远的未来,下一注足够大的赌注。
故土与新生的抉择
说到底,所有宏大的叙事,最终都要落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。
“大规模搬迁”是反对者最担忧的问题。但在支持者眼中,这个问题或许被夸大了。工程涉及的区域,本就是人口密度不高的深山峡谷。
他们举例,设想中未来湖区的中心地带,只有一个潜川镇,总人口不过两万五千人。对于一项国家级工程而言,这个数字并非无法承受之重。
更重要的是,如何让离开故土的人,拥有更好的未来?
一个“移民与就地安置并行”的方案被提了出来。选择离开家园的人,将获得优厚的资金补偿、完善的养老保障,以及一系列扶持政策,帮助他们从农民平稳过渡为市民。
而选择留下的人,生活将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。
一个崭新的湖区,意味着一个崭新的产业生态。围绕着这片水域,旅游、高端民宿、特色农林业(茶叶、果树)、水产养殖、发电、储能……无数新的就业机会将被创造出来。
支持者坚信,这些新产业带来的收入,将让当地人过上远比现在富足的生活。
这个设想,也为上游的昌化、湍口等古镇描绘了新的可能。水库建成后,稳定的高水位将让这些地方的河道告别旱季裸露、雨季洪泛的窘境。拆除旧坝,疏浚河道,或许还能恢复历史上繁忙的内河航运。
就这样,一个关于“第二千岛湖”的梦想,在争议与憧憬中,在现实的考量与未来的诱惑之间,不断地被讨论、被想象。这片宁静的山水,究竟会走向何方?答案,或许正随时间,在分水江的潺潺流水中,慢慢浮现。

